“闻胥(xu)叔。”
华服少年跨过了庭院的门,对着装点雅致的内院喊道。
一身朴素布衣的男子正端坐在石桌前闭目凝神,右手搭在置于桌面的剑身之上,剑体发出轻细的嗡鸣。
“呃……”贸然闯入的少年自感不妥,正想退出庭院。
男子在听见声音后便已经睁开了眼睛,他面色平淡地望向了来者,“小公子,何事这么急促?”
少年抹开额头细密的汗珠,呼哧出了一口气,“应人所托,寻人。”
“那为何寻到我的住处?”男子奇道。
“说来也巧,那人报的名号正是闻胥叔你的啊。”说着,少年从衣袍的袖口中取出一枚方形玉器,“喏,还予了这枚玉符作为信物。”
“这是?!”
闻胥从少年手中接过了这小巧的玉符。上边没有多余的纹路,单单刻了一个苍劲的字迹作为标识,以他眼力不难看出这并非是刻刀所为,而是直接用手指作刀刃携以内劲而成,触碰时表面极为光滑,这股内劲的运用已达臻境,而这所刻之字,更是让他心神震颤了起来。
其为一个‘横’字。
师父?!是师父来了吗?
闻胥失了以往的定力,忙追问道:“人在哪?是在城里遇到的吗?”
“闻胥叔,且听我把话说完。是这样的,再过些时日就是夏至,届时气候会燥热起来,府内需要置购一些沧眉(①)以作解暑之用,所以我与翎儿前去蝶雀阁(②)……”
“何须小公子亲自前去,让他们送来不就可以了吗?”
小公子再怎么而言都贵为王族血统,根本无需操劳这些细小的琐事。
“闻胥叔是否把翎儿忘了?上个月罚的禁足可把她闷坏了,这不才解禁就闲不住了,非拉着我出去走走,去蝶雀阁一事只是顺路而为的,正好还能看看是否有别国的稀罕物件。”
“说来也快到翎儿的生诞了。”
这样确实说得通,闻胥也自是知晓小姐的心性,出门一事先不必纠结了,他注意到了小公子的衣角处有破损,当即道:“是发生了什么事吧。”
“是啊。真是料不准的事情,我因为一些原因与监察司的人发生了口角,并不算大事,但那群人胡搅蛮缠,我知道他们是有意挑衅,本想不与理会,但翎儿却……”少年面露无奈,却以一副庆幸的语气道:“本来以为会闹出事端不好收场,却正是这信物的主人出来解的围,那几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闹起了肚子,灰头土脸的跑了,哈哈哈……”
说着说着,少年忍俊不禁起来,怎么也遮掩不住那笑容。
“那人呢?也不见翎儿和你说的那位跟来。”
“舍妹还真是活泼性子,见人家初临此地就这么强拉着上街去逛了,怎么都劝不住,为了避免出现麻烦,我只得让王叔暗中跟随他们。”少年摊手表示拿她没辙,一脸哭笑不得。
被拉着逛街……
闻胥脸上的诧异不减反增,要知道师父早已过了百岁,不可能会与一十岁女童嬉闹的,是不是弄错了?打探到自己居住在朝(zhao)长义的府邸不是难事,这枚玉符无疑是师父的手笔,所持者必然和师父有着某种紧要的联系,难道是师弟?他在三年前就离开了山谷,行踪不明,会是他寻到了师父?
但以师弟的年龄……还有那副冰块脸,怎么也不可能会被一小姑娘拖着走啊,所以这个想法刚冒头就破裂了。
“闻胥叔?”
闻胥回神,微微抬手,“小公子,那人长什么样?”
“年龄大概十二三岁,个子不高这倒和舍妹相仿,面容很是秀气,穿着一件青灰色的布衣……啊,对了,身上还背着一个大木箱子。”少年一一描述道,边说边取出一方叠得方正的白绢,“闻胥叔若是疑惑其来历,还请看这个。”
“没错,是师父的笔迹。”
拆开信件,粗略地扫视了几行,闻胥的表情凝固了,眼中藏匿着一丝难以觉察的落寞,“……这是我师父的手书,你口中的那位与我师出同门,是新入门的弟子。”
“啊?他是你的师弟?那岂不是……”少年的表情甚是丰富。
“有何疑惑之处?”
“可我看他文文弱弱的,不像是习武之人,而且,纵横家不是只收两人吗?”
闻胥摇头,“虽说师父先前只收了我与平章两人,并传授了两种同源却为对立的武功,正如所承名号所言:纵横。纵剑主杀,横剑主守,主旨截然相悖的两种剑道却容扩了天下对剑的定义,故而,‘多则乱,缺则残,两者共一,亦同阴阳之理’。实际并非像传言中设立了一师两徒的门规,倒是俗世中人用故有的思维去揣摩寓意,这才诞生出了种种流言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。应该在偏远地方待了许久吧,难怪会将这些轻易地交给才见过一次面的人,倘若换做王都那些世家弟子,真不知道会出现怎样的麻烦。”
“你没说明自己的身份吗?”
“嗯。王都派来的人正盯着我们家不放,就是为了找到弹劾的机会,难免他们会使出些诡诈的手段,为了以防万一我连自己的名号都不会随意透露。虽然比起主事的大哥,我在正式场合出现得极少,出门也多有遮掩行踪,外人认出的可能性不高,更何况是一个从别国入境的人?对方帮我们一事不假,但一言一行攸关甚重,我自当不能疏忽。”少年一反面相显露的稚气,心思缜密而沉稳,这点倒与他的父亲——公子朝长义极为相似。
说着说着,他眉宇间难免露出了少年郎的得意神色,出声道:“有言‘纵横无愚客’,但就凭着这身衣裳,恐怕也只会当我是某个富庶人家的子嗣吧。”
且我多提一句:当年王位争夺之时,朝长义正是凭借着这份自知早早远离了漩涡中心,才免遭杀身之祸,虽然这么多年被越王欺压得紧,不仅被打发出了王都来到边疆,兵权还只给一半,另一边则由监察司司长手中持有的青铜虎符才能调用。
不过好再还算能活着,不像那些兄长,毒杀、斩首、放逐、献祭……卷入那场事件中心的王族子弟都没能得到个好下场。
“我倒觉得,人家应该是猜到了你的身份才这样做的,这枚玉符与信件可不是能随意予人转交的东西。”闻胥对少年的话进行了指正。
“诶,不会吧。”少年挠了挠后脑勺。
“观物,观实;观人,观心。”
闻胥轻笑着打发少年去将人请来,之后他的视线又落在了手中的信件之上,眼中的景象瞬息变幻,回过神时,恍若隔世的喃喃自语:“……他老人家都到达了那般境界,还是敌不过岁月啊。”当年老人在教导了他们武艺之后便飘然离去,留下了一座无人烟的空谷,之后十余年间再无音讯,外界都有传闻其死讯,但他和师弟坚信师父还活着。
那消瘦而苍老的身躯犹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,脚踩大地头顶青天,只手挥而风停雨息,所言正如老人生前的名号——‘天地一人’!
注释:
①沧眉:一种独特的玉石,多为不规则的多边形,颜色呈现半透明的海蓝色,能散发出低于0°的寒气,避暑的极佳品之一,价格不算便宜,属于富贵人家才会购置的昂贵物,玉石中内敛的寒气至多能使用一年半,不用时放在玉盒及置在阴凉处可以缓和消耗,此物产地多于极寒地带。
②:蝶雀阁:跨越诸国的商贾组织,其本身很是奇迹,因为诸国常年战乱,生产率低下,商人这一职业几乎没有存在的空间才对。不过由于不干涉各国纷争,逢战乱之地避行,绝不倒卖军械等的规则,各国依然能容忍其存在的原因大概就是七年前爆发的一场饥荒……
至今阁主的身份不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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